年末盘点 | 不断提问：普惠金融专家16问18答

不断提问

是中国普惠金融研究院（CAFI）关注普惠金融的方式之一。

在刚刚过去的2023年，百余位专家曾以各种发言的形式出现在CAFI组织的各种活动中；由CAFI提供学术支持的包容会也呈现了十余场技术含量极高的对话活动。

盘点他们的真知灼见，就是直面我们目前的种种挑战，谋求很有参考价值的解决方案。

（排序按每道问题的首位回答专家姓氏拼音顺序）

贝多广  CAFI院长

在乡村振兴国家战略背景下，今天的乡村金融要解答的，不应只是表面的、如何服务三农的问题，而是如何重构与搭建充满良性竞争、兼顾社会目标与商业可持续的金融生态体系。这其中一个不可回避的前提是，应认识到布局中国乡村每个角落且已生存发展70 年的农村信用社、农村商业银行以及省联社需重新定位，重新确立机构的使命和目标。唯有解决这个基本盘问题，乡村金融才能形成助力乡村振兴战略的活跃有效的动能。

莫秀根  CAFI副院长

建立“双重目标”乡村金融生态的前提是要认识到现有的农村在家庭收入构成、居民生产生活场景等方面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乡村金融并不等同 于“三农”金融，而是需满足大到基础设施建设、小到家庭消费等更大范围、更多种类的金融需求，并担负起相应的社会责任，找到不可替代的自身定位。对乡村“双重目标”金融机构进行法律认定并差异化监管，建立科学的评价体系识别真正有“真正目标”性质的金融机构，对于包含“社会责任”使命 的金融机构，对其发展给予更包容的态度，在普惠金融试验区探索乡村金融机构实现双重目标的路径，制定财税等配套政策鼓励此类机构发展。

曹子玮  小米消费金融公司党委书记、董事

对于推动消费，由于边际消费倾向随着收入的增长而降低，因此重点应在中低收入人群；从消费的种类来看，社交性消费和炫耀性消费起到重要作用。通过利用数字技术，互联网小额贷款公司能够解决百姓“短小频急”的资金需求，让小额的借贷需求阳光化、可视化、风险最小化，降低资金和时间成本，提高效率。在政策措施方面，首先财政和金融要联动，如对低利率的消费信贷进行补贴；其次，要推动正规金融体系采用数字技术，从而降低信贷成本，使需要金融加杠杆的家庭能够获得资金；另外，要采取有效的综合措施来激励金融服务，特别是引导银行信贷向消费领域倾斜。

瞿  强  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教授

消费是受过去的、现在的、预期未来的收入所影响的。从三个时期分别来看，过去这些年财产性收入有所下降，现在的裁员与经济不景气使单期的收入受到影响，大家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有所担心。在这样的情况下，应当如何刺激消费，政府和市场起什么作用都是值得讨论的。另外，现在的政策着力点倾向于刺激低收入群体的消费，但市场能否承担自发带动低收入群体消费的功能是需要考虑的。相比而言，在打击高消费的环境中，高收入人群的消费则收到了限制，但市场本身存在财富的对流机制，即涓滴效应。因此，对富人的消费应更加开明。

三个方面推动了近10年来普惠金融领域的快速发展。其一，中国普惠金融需求巨大，普惠金融的发展是市场需求的驱动结果。其二，科技创新和科技变革为普惠金融的发展提供了机会和新的供给。其三，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对普惠金融的重视和政治引领促进了普惠金融的大发展。

网商银行专注于普惠金融，以小微企业和农户为主力客群，作为纯线上经营的银行，通过创新的方法提供普惠金融服务。在农村金融领域，利用卫星遥感数据进行农户贷款评估；在产业链金融领域，通过关系网络和信用评估提供服务；在个体工商户等普惠金融领域，通过技术驱动的方法进行授信评估。网商银行坚持以科技创新和科技驱动为核心，为行业和社会做出贡献。

以从业者的角度看，市场的两个本质不会改变。其一，金融风险的本质不会改变，科技创新提高了风险识别效率和风控水平，但风险本身不会消除，应更加敬畏风险。其二，消费者保护的重要性不会改变，创新和服务最终回归到消费者，应将消费者保护放在最高位置上。

黄艾舟  毕马威金融科技合伙人

中国在金融科技领域是非常领先的，尤其是支付和to B服务上。从如何走向国际市场看，主要分为三块：一是欧美主流市场，由于它们已经具备了成熟发达的金融体系，我们应该更多思考的是如何融入。我们虽有很好的风控技术，但主要依托于国内的数据和场景，且国外数据管控严格，所以技术输出并不容易。二是东南亚和拉美市场，很多国内金融科技公司通过购买牌照或与本地合作的方式已经输出了大量信贷、风控技术，并开始盈利。三是非洲市场，他们很希望我们的科技公司能够输出，从中学习。不同的市场应该有不同的打法和竞争力体现。另外，对于金融科技企业走出去，国内监管能否提供更自由的发展空间，怎么样更好的开放资本市场，顺畅退出机制，都是值得探讨的。

黄  然  安徽省农村信用社联合社党委书记、理事长

农商行省联社从设立之初就规定了“双重目标”，即商业可持续目标和政策目标。做大规模可以适当提升规模经济效益，但它解决不了“支农支小”政策性的目标问题。大平台能够把“大”的优势嫁接到小银行上弥补小银行的缺陷，但“大银行+数字化”无法代替小银行，这是由于农村人口分散、智能手机使用能力有限、农村财产无法完全数字化反映等问题的存在。我们应学习历史经验，解决内控不严、错位和制度问题，打好制度基础、发挥大平台优势和坚定“支农支小”业务。

黄益平  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主任

目前，我国数字金融从业务上看处于世界领先地位，移动支付、大科技信贷具有较强的竞争力，但在保险、投资业务的数字科技应用上仍有进步空间。从早期以科技公司为主，到现在传统金融机构更多参与，数字金融发展进入了新阶段，监管走向常态化，跨境业务日益增多。未来，数字金融机构要在国际市场上发挥更大的作用，需要考虑如何从技术、文化、监管、政治等方面因地制宜，适应当地环境。同时，也要主动地引进来一些国外数字金融机构，实现双向互动交流，推进国内监管框架与国际接轨。政府应该为数字金融机构走出去、引进来创造一个公平、良性、顺畅的环境，金融监管要在创新和发展稳定之间求一个动态平衡，利用一些新手段和工具，为数字金融机构创新、提升竞争力提供一些空间。

李  运  中国建设银行副行长

中国普惠金融、普惠信贷发展蓬勃，其背后是二个方面的特色。

一是数据驱动的数字普惠模式，通过线上触达，用数据分析小微企业和个体户的信用水平。建行普惠贷款余额共计2.86万亿，涉及约300万户普惠客户，是国内市场上最大的供给机构。典型的数字普惠模式包括：使用纳税数据放贷（云税贷），使用供应链数据放贷（建行e贷），使用商户交易数据向个体工商户放贷（商户云贷），使用农业数据向涉农普惠客户群体放贷（裕农快贷）。

二是普惠服务向个体工商户和农户等群体扩展。建行通过数字化和平台化的特色发展乡村振兴金融服务，利用数字化和普惠产品的优势发展农户贷款业务。具体模式包括：通过裕农通乡村振兴综合服务平台，提供智慧村务、电子商务、便民事务和金融服务等功能；通过搭建农村“三资”（资金、资源、资产）管理平台和特色农业产业链平台，积累数据向农户放贷。

回顾发展历程，有两个经验可供分享。一是从内部看，提高普惠服务的系统化推进程度，包括平台建设、机构人员体系建设、反欺诈体系建设等。二是从外部看，加强数据基础设施与风控体系建设，为普惠服务强化外部支撑。未来，普惠金融服务要继续向个体工商户、小微企业衍生，把“普”做大。

李振华  蚂蚁集团研究院院长

数字平台创造了非常多新的就业机会，改变了过去传统的就业形式，使个人对工作有更强的主导性和灵活性。在信贷服务上，平台可以通过数据沉淀，更好地刻画灵活就业者的信用情况，降低信息不对称，提供专项信用贷款。在保险服务上，平台通过为灵活就业者提供保险信息匹配、填报的自动化服务，以及个人信用增信支持，降低了保险公司的服务成本和风险评估成本，提高了灵活就业者的保险可得性。未来，平台如何为灵活就业者提供生产领域更多平等普惠的金融服务、增加社会保障和公共服务、促进收入分配公平，都值得进一步探讨和完善。

王小龙  浙江农商联合银行董事长

过去10年来，在政策推动和机构积极参与下，我国金融服务的覆盖面、获得感和便捷度都极大地提高了，普惠金融已经实现了非常大的质变，其中最突出的是在数字化技术的应用上。浙江农商联合银行在移动端和机具上经办的业务已经超过92%，只有8%的业务是在柜面操作的，并且利用大数据来评判信用等等，其他国家在这方面没有这么迅速、这么好。与此同时，浙江农商联合银行坚持线下与线上的融合，全面融入基层社会治理，这是我们信贷质量比较好非常重要的基础，也在维持偏远网点方面做出了重大贡献。展望未来，期待我国普惠金融生态体系有更多样化的模式，也应该有不以盈利最大化为目的中小银行。普惠金融需要扎扎实实做系统工程。

普惠金融是金融发展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目标。过去10年，我国普惠金融取得了很重要的成就，关键在于三个方面：一是通过科技手段解决普惠金融中的难点。普惠金融不是公益性的金融行为，要通过控制风险使得成本处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二是要有准公益的心态。随着市场化的推进和技术的发展，金融的客户端不断下移，金融准公益的特征愈加显现。以互联网金融为鉴，把普惠金融做成一个收益很高的一个金融活动、又没有解决风控难题，就会出问题。三是党中央国务院也非常重视这项工作，要求各大行都应该设立普惠金融部，对中小微企业、广大的农村提供必要的金融支持，这也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必要内容。

魏  杰  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创新创业与战略系教授

2023年上半年社会消费出现了五种情况、两个难点。基础性消费快速反弹、耐用品消费在政策支持下出现了一定的效果、平台经济的作用持续显现、新供给创造了消费、医疗等新型消费有望成为重要推动力。同时，社会消费出现了两个难点，第一个是收入降低，第二个是房地产市场消费供需关系出现了供需平衡甚至供大于求的转变。社会消费的恢复，短期需要财税与金融支持，中长期内国民收入分配结构还需要向民生倾斜。同时，需要尽快采取措施解决房地产市场消费、供给方出现的问题，以助力消费市场的整体复苏。

徐敬惠  大家保险集团原总经理

普惠保险是普惠金融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普惠金融服务痛点的“缓释剂”，也是政府扶持机制与市场机制的“黏合剂”。在更深层次上，普惠保险能够有效彰显保险的功能与作用，并作为多层次社会保障体系的重要构成，承担保险业服务国家战略的责任。目前，我国普惠保险仍处于发展的初级阶段。以普及率最高的惠民保为例，平均参保率仅15.3%。普惠保险发展中存在的问题包括概念和界定的不统一、监管与实际业务分离、业务规模小、发展速度慢等。身份识别难、降低保险价格及佣金难，降低赔付和索赔“双难”的不可能的“三角”也在阻碍行业的发展。同时，普惠保险业务的风险防范机制也亟待健全。

余训培  58同城党委副书记、58数科副总裁

我们发现灵活就业人群有以下基本特征：年轻、收入不稳定、存在就业行为特征，该类人群大都有平滑收入、一次性大额资金和“断档期”需求。基于此，我们尝试设计一些金融产品以解决他们的需求。例如，失业补充保险(“奋斗保”)和获得相关技能和证书的金融支持（“技能贷”），为解决账期错配问题的应收账款保理。我们也在尝试为扩张的企业提供金融支持（“招聘贷”），为中小微企业提供普惠保险（“伙伴计划”）。我们希望业内各机构能有更多的耐心和投入、更多开放和共享的理念以及为重点帮扶群体设计“兜底”方案。

张晓慧  中国人民银行原行长助理

中国在全球普惠金融领域表现优异。据世界银行的调查，中国在关键普惠金融指标上排位居前，超过了中高收入经济体，如账户拥有率和数字支付普及率等。2005年，联合国提出“普惠金融”的概念，此后这一理念逐步拓展，与我国广覆盖、多层次的金融体系更为契合。中国政府积极支持普惠金融发展，从2013年开始将其作为发展战略，制定了《推进普惠金融发展规划2016-2020》。国务院各部门提出系列政策支持普惠金融发展，包括要求大型商业银行设立普惠金融事业部，专注于小微企业和农村地区服务能力的提升。从政策支持和金融指标改善来看，中国普惠金融事业发展迅速。

张晓燕  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副院长、金融学教授

金融与大语言模型的结合为金融行业带来了诸多机会与挑战。金融服务行业需要处理海量的信息，大语言模型的高速处理和分析能力在风险管理、市场分析、自动化客户服务和舆情分析等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

AI在金融领域应用的挑战包含知识的充足性，训练成本和时效性，以及金融政策的精确性要求。更大的挑战在于监管规范与合规性。数据安全、隐私保护、内容审查、模型公平性等问题，每个国家都面临着类似挑战。

嵇少峰  小微金融专家，微金创联信息咨询董事长

大行下沉发展普惠金融面临四个主要问题。第一，政策面，提高普惠金融渗透率和绝对值是国家战略的正确选择，但需要把握大行和小行之间在金融市场的平衡。第二，此前小行未深耕普惠金融，要考虑如何让小行在面对大行下沉的挑战时激发出战斗力。第三，微观技术层面，普惠金融核心技术的发展有待提升。大部分普惠金融贷款余额来自房抵贷，存在按揭转经营贷的包装问题，银行普惠金融需考虑是否绑定房地产抵押。第四，政策性救助需要把握大行和小行的尺度，不完全回到市场主导的状态。

大行与小行在战略和战术层面的安排应有所区分。大行需要标准化的决策流程，面对乡村下沉和数据化投入的困境，需要在战术上做差异化的安排。小行要做好大行长期下沉的准备，明确战略定位与选择。

THE END